一片枫叶飘然而落,飞舞在几个人之间,色彩鲜艳刺目,似血。
段古钟的血,从胸前刀口处缓缓流下,在他的白袍上绽开妖艳的血花。他看来古板的方形脸,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起来。可是,这张痛苦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低头看着面前赵严的眼睛,道:“谢谢你……师祖……”
赵严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简单的几个字,令他深深了解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苦痛。只是,他顶多也只能赐给他们一死而已。
死,往往是最好的一种解脱。然而,他们的灵魂,是否也得以解脱了呢?
若灵魂能得以解脱,却又何必求得一死呢?
段古钟倒在了血泊之中。
冷风萧瑟。
赵严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环须白袍人。
“古意,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段古意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师祖,你虽是我们的师祖。可是,这边的世界,有我们自己的师祖。他老人家,可容不得第二个师祖的出现。”
赵严目光一凝,喃喃道:“竟然是他!”
果然,即使本该是一模一样的自己,在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世界里待了万年之久,怎么都不可能不会变成另外的一个人。
一个人,活的太久了,本来也就没有了太大的意义。因为,渐渐地,你会再也找不到你自己了。
“所以,师祖啊!你让我们听从谁的命令呢?那自然是要听从自己的师祖的命令才对吧?不是么?”段古意的目光,凝视着地上的枯黄的落叶,那眼神,看起来与这枯叶并无不同。
“的确,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赵严的眼中,也有一些无奈的感觉,“那个混蛋的我,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师祖啊!你自己去找他,不就知道了么?”
“他在哪里?”
“你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了么?”
“哦……我知道了。”
段古意淡淡地笑了笑,望着飘零的落叶,以及,地上的四个兄弟的尸身,缓缓道:“师祖,你成全了他们,也拜托成全了我吧!”
赵严的眼神猛地收了一下,看着他,道:“既然活着这么痛苦,何不自己成全了自己呢?”
段古意苦笑一声,道:“若是自己能够成全自己,我们又何必找你寻死呢?我们是死神猎人啊!我们的存在,与这个世界是背道而驰的。这是以死亡气息构建而成的世界。我们身体里流动的生命之光,与它完全不能结合在一起,就连自杀,都办不到。当尖刀刺穿我们心脏的时候,无形而恐怖的力量,控制我们的灵魂,硬生生将我们拉回尖刀刺入之前的那个时刻。师祖啊!你能理解这种苦痛么?”
赵严缓缓点头,面色沉重。他理解他们痛苦的根源了。
“所以,别说自杀,即使是这个世界里的你们自己,也无法相互杀死对方,是么?”
“是啊!师祖。这或许是王者对我们这些死神猎人的惩罚吧?”段古意无奈一笑,道,“所以,当从父亲那里得知师祖你的到来,以及,你所展示的惊人天赋,我们便毫不犹豫地前来。只有借助你这个外力,才能让我们得以解脱。师祖,请您,随了我的愿吧!”
赵严知道从对方的嘴里已经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或许,对方真正所知的,也是极其有限。下一步,他只能去找这边的自己。
“嗖!”
黑色的身影,忽然到了段古意的身前。本是插在段古钟胸口的短刀,此时却插在了段古意的身上。
段古意的神色平静如水,淡然一笑,道:“谢谢你!师祖。”
赵严看着他毫无神采的双眼,道:“不用客气!”
轻轻抽出短刀,鲜血“嗤嗤”地喷射出来,将赵严身上的盔甲喷得一片血红,他却有如未觉。
段古意微笑道:“死的感觉,真好啊!”
“啪!”段古意高大的身躯,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赵严暗暗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去找另一个自己了!
回过身,他镇定自如地看着双眼中满是杀意的吉尔特,以及,终于回过神来的安娜。他们两人端着手里的激光枪,枪口正对着赵严的巨大头颅。
吉尔特本来就颇为凶狠的脸颊,看来更加令人生怖。他的两只大眼中喷出来的光彩,就像要噬人般,恶狠狠地说道:“地球人,你现在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吧?”
赵严淡淡一笑,道:“解释?”
吉尔特森然道:“为什么你拥有着‘暗影’的力量?你究竟是谁?你接近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赵严轻轻一笑,微微耸了一下肩膀,笑道:“吉尔特队长,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领悟的,你信么?”
吉尔特向前一步步逼近,激光枪抵在了赵严的脑门。
“你叫我如何能够相信?”
看着对方充满恶意的目光,赵严依然淡定如水,笑道:“就凭着,以我身具暗影之能,要取你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可你们到现在依然还活着,这一点。”
两人的目光,在无形的硝烟中对视着。
安娜哆嗦着身体,几乎连激光枪都举不动的她,鼓圆了脸蛋,瞪着大大的圆眼,勉强将枪口抵在赵严的胸口。沉默的三个人当中,她竟第一个说话:“我觉得,他说的对!”
吉尔特瞪了她一眼,将她放松下来的脸蛋重新瞪得鼓起。然后,他缓缓放下了枪。
“瞬间领悟的暗影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唠叨,吉尔特队长。”赵严似乎早知道他会选择放下枪,平静无波地笑道,“不如,我们一边出发,一边在路上叙说?”
******
短短的几分钟,像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对何欢而言,过去一万多年的回忆,似乎都没有今日的经历来得缓慢。
而这几分钟的等待,却是这个经历中相对而言最为安心的几分钟了。
“啪嗒!”
门开了。
何欢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开门而跳了一下。
陆欣雅回来了!
他悲催地发现,原来自己竟已害怕这个女人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可是,他又忍不住好奇,到底她拿了什么东西进来呢?
他的眼睛不禁瞟向蹦蹦跳跳进门的陆欣雅,以及,她手里拿着的那件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