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挑担卖糖葫芦的也看不上踏足的僻静巷弄里,崇轩做贼似的后背紧贴残垣,小心收敛气机。
这破巷弄委实除了残垣断壁就是杂草丛生,要搁平时就连纨绔带着自家水灵婢女打野战也不会选在这里,崇轩也实在是被逼无奈才会跑这儿来避难。
跟个傻子似的贴墙站了半柱香,见风平浪静崇轩刚才窃以为躲过一劫,不料头顶断墙上嗖的落下一个人影。
祁云桑一路从谢贞府上追到这来,腆着脸居高临下道:“兄弟同为剑道中人,何不切磋一番相互砥砺?”
“切磋个屁啊,你会的我都学到手了,傻子才跟你互换剑招呢。”崇轩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一脸无奈,话音未落拔腿就跑。
士子视书尚为禁脔,剑士藏拙比其丝毫不差,师徒关系尚且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担忧,谁又乐意自己所学真的被外人窃去。
祁云桑那条利索的左腿在墙头猛地一踩,整个人箭矢般飞出,落定时已经杵在崇轩面前,“不行,这买卖亏了,你一定要跟我打!”
这厮刚要探手先将崇轩擒下,忽的半空中降下一条剑罡。
一个身材介于魁梧和肥硕之间的汉子凭空而落,喘着粗气抬剑直指祁云桑,“姓祁的,上次不算,再跟爷爷打过。”
“还打个屁啊,你会的我都学到手了,傻子才跟你互换剑招呢。”祁云桑毫不避讳的照搬崇轩经典,崇轩则早就审时度势溜之大吉。
“不管,爷爷的剑和爷爷的刀今天你总得选一样出来!”
讲话时祁云桑已经开始被逼出手应对剑招,他仿佛没有崇轩那般幸运,碰上个与自己一样讲理的。
这边打的热火朝天,崇轩转出巷子却是头也不会,只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暗赞一声张屠夫好样的,下回去你那买肉绝不砍价。
当初镇妖塔外被娄松一脚踹来这里已经快有半年时光,崇轩除了去找妖怪很少踏出谢贞家大门,这村里的人也认得不多,一个姓张的屠夫跟个整天披麻戴孝一身白的教书先生而已。
算上今天的祁云桑,谢贞童雅小两口之外崇轩也不过认得三人而已,辛苦小半年却是一个妖怪也没找着,日子过的是碌碌无为。
那白衣书生佩剑,头一回见崇轩还权当是文人雅士心中憧憬江湖的附庸风雅,可亲眼见证了一个屠夫也能使剑生出剑气,他再也不这么认为。
这鬼地方好似人人都是剑士,上乘剑法就跟不值钱的大白菜一样,该有的魑魅魍魉一个都没,娄松你小子到底把我送到什么破地方来了!
正怀着满肚子牢骚低头跑路,崇轩突然迎面撞上一人,两人同时跌坐在地哎呦一声,对面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没等崇轩抬头,那个童心未泯的会去跟条野狗搭腔的姑娘便张口就骂,“谁啊,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随时都得提防祁云桑会不会再从身后突然冒出来,崇轩也没心思跟个小姑娘较真,只是他刚抬起头就不经意瞥见了小姑娘正对着自己的目光。
目光中有一丝难掩的惊喜,崇轩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对面这个姑娘,接下来小姑娘干脆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表情惬意。
“哈哈,终于找到你了。”
“额,这位??????姑娘,你认识我?”
“认识呀,你不就是??????”姑娘话没说完,就被人拿剑鞘狠狠敲在脑门上打断。
小丫头抱着脑袋扭头,一脸委屈望着身后那白大褂,认出来人的崇轩则伸手指着小姑娘,“教书的,你女儿啊?”
村里跟崇轩有过照面还能被这厮记下的不多,算上一个的教书先生顿时失笑,“我跟她,像吗?”
“呸呸呸,你才是他女儿呢,不许瞎说!”小姑娘脸上挂着一百个不乐意,好似崇轩扣了个屎盆子在她头上。
小巷子谈不上风景独秀,小姑娘也远未至笄礼之年,崇轩自然没什么留恋的拍去屁股上的尘土就要离开。
“算了爱谁谁吧,我还要逃难呢,先不跟你们说了啊!”交代一句崇轩便择了个路口离开,跑出几步又驻足返身,“祁云桑是村里人?”
看似佩剑确实无用的白衣儒士轻轻点头,紧跟着崇轩就指了个与自己背道而驰的方向,“见到他就说我往那边跑了啊!”
管也不管教书的答应与否,崇轩转过身去果断拔腿开溜,那没名没姓的小姑娘见状皱了皱挺翘鼻尖,“哼,撞了人也不说声对不起。”
旋即小姑娘舒展开一丝戏谑笑意,眼珠子滴流一转,伸出手指凭空往崇轩脚下一点,竟是给她凭空点出个香蕉皮在那。
听见了比意料之中还显凄惨的一声哀嚎,看着崇轩狗吃屎趴在地上的样子小姑娘欢呼雀跃,拍着小手叫了几遍好呀。
“大爷的,谁这么缺德乱扔香蕉皮的!”
崇轩似乎是扭到腰了,掌心捂着的地方骨头嘎嘣嘣直响,白衣儒生则斜眼瞅了瞅身边小姑娘,眼底带着些许责备。
刚才算是违约耍了手“小把戏”惩戒崇轩,事后小姑娘便眼观鼻鼻观心吐出一截丁香小舌杵在那里。
看崇轩靠在墙上疼的满头大汗,白衣儒生稍作思量便上去搀扶,“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
“姥姥的能没事吗,你摔一个试试。”崇轩也不晓得是捂着腰还是揉着肾,口中仍振振有词,“这年头,哎呦!世风日下人心作古啊!”
“人心不古。”
“什么?”
“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白衣儒生好意纠错,已经扶着崇轩往不远处一家招牌高悬的茶馆走去,“先去那家茶馆歇歇吧,要不要喊个大夫来?”
崇轩表情抽搐可仍是义正严词的摆手,“不用,这点小伤算什么,一时失误罢了,少侠我骨骼精奇歇会儿就没事。”
小姑娘抿嘴偷笑跟在两人身后,白衣儒生时不时扭头冲她眼神示意都被视而不见。
崇轩吃痛着记起儿时从小天那学来的法子,好像叫什么劳什子的分散法,故意转移心思问道:“这丫头,谁啊?”
“我外甥女,远道而来看我的。”白衣儒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