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掌抚下时,崇轩体内气机随之沉入谷底,才沉寂下去不多时,便又如决堤江水般在体内瞬间流转数百里。
磅礴的气机外溢涌出,充斥在整个如霜阁内,令无瞳的梵天策眼前一亮。
被翡翠镇纸压着的一沓宣纸受到气机渲染,在桌上迅速翻页,二十几张宣纸纷飞,因被镇纸压着又复归平静。
还好老刘替我打通了浑身经脉,不然今天还真要被外人小瞧了,拼尽全力摆出高人架势的崇轩此刻唯有这一个念头。
世人常将女子分成什么大女人小女人,男人又何尝不是,莫逆挚友在一起时小酌两杯,互诉一些糗事,可到了外面谁又乐意被人看低一眼?
气势做足后崇轩悠然自得的收功,五指紧握着那支狼毫,看似全神贯注在纸上落笔,两双如花似月的眸子一左一右在他身后盯着。
一个实在难入名家法眼的丑字大功告成,谈不上铁画银钩,更休说大家风范,梵如意再次忍俊不禁嗤笑出声。
崇轩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放下狼毫咧嘴一笑,“嘿嘿,我不会写小篆,我写的这叫狂草,怎么样?”
梵如意彻底笑的花枝招展,就连名中有霜却不冷酷的梵如霜也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很少见到长女这般失态,梵天策一时也有了些兴致前来瞄了两眼。
崇轩扭头献宝一般,“怎么样?”
只见这位八层檐之主频频摇头,神色间似乎有些失望,继而转身离开,“跟我来留剑阁吧。”
先前见梵天策摇头,崇轩还心中一紧,但听到接下来的话他又如释重负,总算没给自己没给黄酒鬼丢脸。
小伙子扛剑上肩意气风发跟在梵天策之后,临上楼时还不忘扭头递给某咬牙女子一个挑衅的眼神。
“可恶,他这就算是赢了姐姐?”梵如意心有不甘,恨不得用眼光刺死那个上楼的背影,刺不死就只能急的跳脚。
梵如霜没有立即回答妹妹,而是若有所思的走到桌前,捧起崇轩方才留下的一纸狂草。
本想仔细端详一二,然而那张质地不错的宣纸只是被轻轻一碰,竟有无数剑意从字中油然而生,缭绕着整张宣纸。
须臾间连纸带字变作齑粉尘埃,丁点不剩的从梵如霜手中散去。
“看来真的是我轻敌了,难怪爹会失望。”惊愕之余,梵如霜对先前父亲的失望神态恍然大悟。
“醉剑仙一直以剑气见长,剑意相对弱项,如此看来崇轩应该是有过什么奇遇,才能悟出这般不输大乘的剑意。”
“姐姐你闭鞘养意这么多年,还比不上他一场奇遇?”
梵如霜沉默不语,眼底尽显苦涩,妹妹天生无缘感悟剑意,自然看不出父亲能看出的东西,梵如霜方才比试中因轻敌而生的侥幸心理。
想通了很多事情,梵如霜露出个略显自嘲的笑意,“唉,远远比不上啊!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剑意至极,便是出自无意。”
说罢,梵如霜扭头看向妹妹又苦笑补充一句,“小时候爹教我的。”
“类似招数一味追求的无招胜有招?”梵如意提出自己的不解。
“正解。”
梵如霜大大咧咧,依然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跟个长辈一样摸了摸妹妹头顶,“不如你嫁给他怎么样?这个人太有意思了,说不定跟他相处的久了,你也能领悟到自己的剑道。”
“姐姐你乱说什么啊!我才不要嫁给那种无赖呢,就算我一辈子悟不出剑意又如何?上次姜丞自不量力要跟我抢第六层,还不是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
看见妹妹得意的翘起小嘴,梵如霜难免一阵失笑,“还不是输给崇轩了?好像人家都没用剑气剑意吧?”
“姐姐你……讨厌,再说我就要把你的嫁妆喝空了!”
“哈哈,某人当初好像说过,除了爹爹之外第一个用剑胜过自己的男人就是自己如意郎君呢。”
“哼,我说的是第一个胜了我的,那个无赖才不是呢。”情急之下的梵如意将此事越描越黑,不经意间就脱口道出一句,拆了东墙也没补上西墙。
果然心思玲珑的梵如霜捕捉到话中漏洞,将女子胜过猫的好奇心体现的淋漓尽致,忙不迭追问起来。
“哦?还有人赢了你,你可没跟我和爹说起过,赶紧如实交代。”问话时梵如霜还不忘去咯吱妹妹腰部,铁了心要严刑拷打。
“不告诉你。”梵如意一边无奈躲闪,一边使出没什么用处的杀手锏,“你再欺负我,我真去偷你的酒喝了啊!”
两个命运从小就不同,感情却是奇好的姐妹在如霜阁中追逐打闹,姐姐势要挖出那个妹妹一心想瞒天过海的秘密。
这一幕落在格内藏身在各大角落的弟子眼中,知晓妹妹梵如意命途多舛的都是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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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剑阁不同于以下七层的井井有条,这一层就不燃烛火,中心地板上嵌入一枚圆润如意的夜明珠,幽光焕发。
这一层就像一片坟场,不见棺椁,遍地横七竖八或插或躺的名剑一层盖一层,俨然一处名剑乱葬岗的架势。
有的甚至是断剑残剑,依然被随意堆放在这一层,质地上佳造工出众者不过二百,尽数悬挂虚空,似乎有一根肉眼难见的丝线牵扯着。
梵天策步伐稳健看似云淡风轻,所过之处,高悬的上品仙剑却似乎朝拜一般自行偏移,为八层檐之主让开一条坦途。
崇轩跟在梵天策身后,上了八层檐顶层的那一刻,他长大的嘴巴就从未闭合过,俨然一副土鳖进大海的姿态。
梵天策一路行至留剑阁中央,站在那枚夜明珠前,面对此阁唯一有资格悬在夜明珠上方那颇具殊荣的一剑。
“这里的剑,都是来挑战我却失败的剑士留下的,你要是败了,也得留下一柄,是九龙之一的囚牛,还是那把白鞘仙剑?”
“其实我更中意的是那把神霄。”
崇轩还没开口,梵天策却在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