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大儿子。
    事实上，从小儿子徐星光在绘画领域跟音乐领域展露锋芒后，他们夫妇的目光就都聚焦到了徐星光的身上。从那时起，夫妇俩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大儿子了。
    这一打量，徐朗歌才惊悚地发现，原来徐擎天竟然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
    徐朗歌是芭蕾舞者，有着179公分的身高，他身形纤长，曲线充满了力量感与优雅感，看上去便像是人间贵公子。但徐擎天无论是容貌，亦或是身材，都与徐朗歌有着很大的差别。
    徐擎天才15岁，看着变比徐朗歌高了几公分，而他至少还要再生长几年时间，等他成年，说不定能突破一米九的高个子。徐擎天如今只是少年，身材并不显魁梧，有种少年人的清隽挺拔感，像是棵笔挺的柏杨树。
    但他肩膀宽阔，腰臀腹部呈现出完美的三角比例，等他真正成年，必然会出落成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
    徐家男子，多是矜贵优雅的相貌，徐擎天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情，都不像是徐家人。
    也不知爷爷为何如此偏爱徐擎天，还断然徐擎天会成为徐家最大的骄傲。
    可能老了，老眼昏花了吧。
    徐朗歌微微仰头凝视着徐擎天如墨般深邃漆黑的双眼，又问一遍：“你真要去参加驭兽师觉醒测试仪式？”
    “嗯。”徐擎天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你就去。”徐朗歌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来，他用警告的语气，冷淡地说道：“明日测试时，就不要说你是徐家人了。”徐擎天还没去参加测试呢，徐擎天便急着要让他跟徐家撇清关系了。
    这话无异于是要徐擎天跟徐家断绝关系，从此，荣誉诋毁，互不牵连。
    徐朗歌能说出这种话，显然是真的对徐擎天失望至极。
    徐擎天没料到徐朗歌会这么狠，害怕他兽态觉醒失败会影响徐家的名誉，竟要让他隐姓埋名。
    只是因为他没有按照父母的安排去当明星，就要被徐家除名？
    徐擎天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徐家人，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
    大家分明都听见了徐朗歌的要求，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谴责徐朗歌的无情无义。可见，他们都默认了徐朗歌的做法，都认为徐擎天前去参加驭兽师觉醒仪式，是自取其辱，会跌了徐家人的颜面。
    徐家人内部竞争厉害，但在维护徐家名誉这件事上，却又出奇的一致，将一切会影响徐家风评的臭虫踩死，或是赶出家门，成了他们见怪不怪的办事准则。
    徐擎天只是笑。
    越笑，眼里的温度越冷。
    偌大的徐家，真正在乎他，关心他的人已经辞世了。
    他不受徐家人看重，他的存在更是令亲生父母百般心堵。既如此...
    “爸爸是担心我会影响徐家的名誉吗？”
    徐朗歌并没有否认。
    今晚是家宴，在场的人也都是徐家人，就算有几个受邀前来参加家宴的外人，但他们都一门心思想要巴结徐家，又怎么会将今晚发生在宴会上的事情陡出去呢。
    只要他们还想在艺术圈混，就不能得罪了徐家。
    徐朗歌直接点头，他丝毫不减音量，冷酷无情地说道：“徐擎天，你身为徐家人，就该将徐家的名誉放在第一位。徐家从未出过驭兽师，你何来的底气认为你能成为驭兽师？你明知道徐家的孩子，在外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你明天去参加测试，分明就是在自取其辱。你这样做，是置徐家名誉不顾。”
    徐朗歌都能想象到，当徐擎天将要参加驭兽师觉醒测试仪式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媒体会有多沸腾。
    他都能想象到媒体会怎样添油加醋地撰写这件事了。
    若徐擎天失败了，那诋毁徐家，嘲笑徐家的通告，必将挂满各大网站。
    徐家的孩子向来注重名誉，从来都洁身自好，不做半点有损家风的事。
    可徐擎天却偏要将徐家放煎锅上面被人烤，被人瞧。
    “徐擎天，徐家人可以平庸一些，但不能仗着自己平庸便胡作非为，便不将徐家的利益放在眼里。也是爷爷在世时太宠着你，我看你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我今天就将话放在这里。”徐朗歌直视着大儿子沉郁的黑眸，他字字清晰地说道：“若你胆敢去参加驭兽师觉醒仪式，那你从今往后，就不再是我徐家的孩子。”
    周晴子咬着唇，觉得丈夫将这事说的太重了些，可她也是不赞同徐擎天去参加驭兽师测试仪式的。
    孩子能不能觉醒兽态，很大程度上都跟父母的基因有关。
    他们夫妻俩当初都曾参加过驭兽师测试仪式，但他们都失败了。
    徐家的孩子，就没有成为驭兽师的那个基因。
    徐擎天朝母亲看了一眼，见母亲虽面露不赞同，却始终都没有站出来反驳父亲的话，就知道这对夫妻的真实想法了。徐擎天又回头朝斜前方的小小少年望了去。
    徐星光倒是没有躲避徐擎天的注视。
    徐星光朝徐擎天走了过来，他仰望着高大但自私的哥哥，皱着眉头对徐擎天说：“一个人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平庸，这不是坏事。但轻易接受自己的平庸，的确是个丢脸的事。哥，不想一辈子平庸，你想要去参加驭兽师觉醒测试仪式，我很支持你。”
    话锋一转，徐星光又说：“我不认为你有觉醒兽态，成为驭兽师的本事。但我希望你能成功，因为你是我哥，我希望你变得更好。整个徐家，包括爸妈和我，都看不起平庸的你，但我希望我的哥哥，永远不要看不起自己。”
    说完，徐星光朝徐擎天举起手中的果汁，祝福他：“天高海阔，你只管去闯。”
    徐擎天怔然地望着自己的弟弟。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弟弟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同。
    他跟弟弟的关系一直都不亲密，他一直以为弟弟看不起自己，所以也从不主动去跟弟弟搞好关系。他们兴趣爱好不同，也没有相同的话题可聊，他们就只是血缘关系上的兄弟。
    但兄弟，永远都是兄弟。
    徐星光今晚说的这些话，令徐擎天意识到，若一个人总被人忽视，那么被忽视的那个人，他自己也是有错的。
    他错在自甘沦为平庸之辈。
    “谢谢。”徐擎天从旁边酒保的托盘里取了一只果汁，跟徐星光碰杯了一下，他喝了果汁，垂眸对徐朗歌说：“你放心，我会按照你期望的那些，不会公开我跟徐家的关系。”
    说完，徐擎天转身边走了。
    见徐擎天离开的毫不犹豫，徐朗歌眸子里有了怒火，他有些生气的骂道：“是我小看了他。”他一直以为大儿子是个无欲无求，不可雕的朽木。哪知道，他的确不可雕，却不是朽木，而是一棵长满刺的荆棘藤。
    周晴子则问徐擎天：“如果天天没能成功觉醒兽态，你真的要让他跟徐家断绝关系吗？”周晴子虽然偏爱小儿子，忽略了大儿子，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大儿子没有母爱。
    只是，她将一百分的母爱，给了徐星光九十分。
    徐朗歌叹道：“还能真的断了关系？”
    不过是吓唬徐擎天，想要徐擎天知难而退罢了。
    哪知道这个平时不争不吵的老大，这次竟然这么倔。
    *
    京都繁华，人口早已破千万，今年将要参加测试的适龄少年少女有八十几万，工作人员需要在五天时间内，给所有孩子做完测试。京都共设置了两个测试站点，一处在人民广场，另一处在新修建的凤凰广场。
    而殷明觉被划分到了凤凰广场。
    驭兽师觉醒测试仪式第一天，风光广场人满为患。凤凰广场是京都新修建的一片广场，为的是感念凰神大道舍身镇守三千世界的大义之恩。
    广场上空，用灵力柱托举着一只烈火焚烧的凤凰，那凤凰展翅高飞，怒昂凤头，所向披靡，只是一个雕像，便给人一种难以承受的威压。
    徐擎天在东叔的陪伴下来到凤凰广场。
    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凤凰广场，但每一次看到头顶上的烈火凤凰，他的心里都油然地生出了一股敬佩之心。
    拖举着凤凰的灵力柱上，刻满了圣灵大陆历史上那些伟人的名字。
    为首第一个人的名字，便是无我帝师殷明觉。
    徐擎天站在灵力珠前，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发起了呆来。他问东叔：“东叔，这些大人，他们全都死了吗？”
    东叔颔首，说道：“是啊。无我帝师为拯救圣灵大陆苍生，舍身献祭中央塔，导致魂飞魄散。据我爸说，无我帝师曾是圣灵大陆上最受人尊敬的伟人。弑神大战结束后，大陆又遇到了新的危机。为了拯救我们的家乡，所有宗师境界跟帝师境界的大人物，同时献祭兽心，搭建通天之桥，才将天龙神相师跟凰神大人等人送去了大世界。”
    “咱们能拥有现在的天平盛世，都是因为这些先辈强者的奉献。这些年，当初帮忙搭建通天之桥的那些大人都先后辞世了，这灵力柱上的名字，也就越来越多了。”
    “大公子。”东叔恭敬地朝灵力柱拜了拜，他直起身来，敬畏地说道：“这些文字，并非冰冷冷的字，他们更是一种精神，是一种传承。若大公子也能成为驭兽师，一定也要向他们看齐...”
    “自然。”
    两人说话间，测试仪式也正式开始了。
    徐擎天拿着自己的号码牌，找到队伍刚站好，便看到一名身穿神域学院校服的英俊男子，从天而降，站在了测试高台上。
    而那年轻的男子，正是徐擎天那晚在夜宵店碰见的男子。
    叫...
    盛世安。
    徐擎天下意识捏了捏裤腿，轻轻地吸了口气，“我靠，他真的是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