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这番话，分明句句都是夸赞，但配合着他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却让人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侍女们听到这话，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而首席秘书跟其他助理秘书也都像是哑巴了一样，一句话都不敢坑。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二长老的意思，但只有长老们敢开口交谈。
    八长老战辛朝二长老点了点头，他说：“二长老说的没错，九霄的确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比起他父亲飞宇来说，还要更看重天下苍生一些。这样的孩子，才配当我战神族的族长。”
    战神族长老们，最喜欢的就是乖巧懂事，容易被操控洗脑的孩子了。
    闻言，众人长老纷纷点头。
    二长老又说道：“亡灵体是不会撒谎的，若那亡灵体真是九霄，那么我们追随了千年的族长，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九霄，而是大魔修叶卿尘。各位，被魔修压着身子跪了数百年，咱们也该齐心协力站起来了。”
    二长老忽然站起身来，一拳头垂在实木会议桌上。
    咔嚓！
    砖头般厚实的整木桌面，顿时从中间被劈开了一条缝。
    二长老语气正义凛然地说道：“诛杀魔修，重立族长！”
    诛杀叶卿尘，重立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为族长，他们长老会才能重新成为战神族族民们心中最神圣的存在！
    听见二长老的话，其余长老们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诛杀魔修，重立族长！”
    在一片沸腾声中，突然插进来了一声过于冷静的男音：“各位长老，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听见这话，议事厅内稍稍安静了些。
    众人纷纷朝那开口说话之人望去，却发现那说话之人竟然那个看上去性格安静，但做事却沉稳可靠的首席秘书。
    “卓文啊，你这话是什么啊？”二长老眯着双眼，那对短眉便缩成了两个白色的小圆点，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首席秘书战卓文的右手从鼠标上面挪开。
    他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摘下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抬起头来，沉默地环顾了所有长老们一眼，才将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似笑非笑地说道：“各位，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那亡灵体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吗？”
    长老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困惑。
    那亡灵体还说过什么话？
    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男子再次笑了起来。
    他双手撑着桌面，微微拱起后背，视线直逼着在屋内地位最高的二长老，微掀红唇，轻轻地重复着亡灵体先前曾说过的一句话：“叶卿尘为了控制战神族，将族中多名长老跟身边人都培养成了魔种。”说完，秘书似笑非笑地问二长老：“二长老，您觉得，谁是魔尊安插在长老会的耳目呢？”
    这一句‘魔尊’说出口，战卓文便彻底暴露了自己是魔种的身份。
    “战卓文，你小子竟然是叶卿尘的耳目！”二长老以及其他长老们，这才仔细地盯着这个叫做战卓文的青年秘书看了起来。
    这孩子为长老会服务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他因为性格低调内敛，平时不爱说话，又不怎么得战九霄的器用，一直都在为长老会当秘书，所以众长老也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但此刻，当他们看见战卓文嘴边那抹神秘的微笑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长老会的首席秘书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在族中的地位也不高，甚至都不受弟子们的尊敬。
    可他，却是唯一一个可以监视所有长老的人！
    而刚才他们所议论的这内容，不正好被他监听到了吗？若是被他将这些话传到了叶卿尘那大魔修的耳朵里，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呵呵...”战卓文哈哈大笑起来，他大声说道：“七长老、十一长老、十六长老！这些老东西的话，你们刚才也都听见了，这些人刚背叛魔尊，对魔尊不敬，还不赶紧将他们全部控制住，等着他们反水对抗魔尊吗？”
    “什么！”听到战卓文这话，所有长老纷纷错愕地瞪圆了双眼。
    在众人那震惊质疑的目光注视下，长老会中唯一的女性长老站了起来。
    她身穿灰色帽兜长裙，尽管裙身设计宽松，却难掩那傲人火辣的身材。七长老双手按着桌案，朝坐在议事厅东北角的八长老跟九长老望去。
    七长老笑得媚眼勾丝，她说：“战辛长老，战壬长老，两位可还记得，一千零七十年前，您二位仗着自己父亲是长老会的元老，在族中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在七月一个炎热的夜晚，你二位因为喝了点酒，撞见了从后山闭关出来，刚突破王师修为，身体最虚弱的蓝裙女子，便将女子强行带到住处，狠狠地欺负了一番...”
    说这些话时，七长老的眼里布满了泪光。她摇头笑了笑，叹道：“可恨的是，当我将这件事告诉长老会时，咱们族中德高望重的上一任六长老，也就是你们的父亲，竟然直接一掌将我劈得重伤昏迷，直接丢入了黑海！”
    “若非有幸遇见了魔尊，我就真成了黑海中的一把枯骨了。”七长老笑着擦掉眼里的泪水，她紧紧捏着桌子，咬着银牙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跟着魔尊潜伏数百年，为的就是今日！”
    闻言，屋内一片寂静，其余长老们的目光在七长老跟战辛、战壬两位长老的身上反复看来看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个子矮小的十一长老也站了起来。
    他跳到桌子上，直接扯开了衣裳，露出胸口处的‘奴’字。
    看见那个‘奴’字，众人哗然不已。
    “你...”二长老盯着十一长老身上的‘奴’字烙印，想到了什么，难掩错愕地失声喊道：“你是矮奴？”矮奴，那是他们兄弟从妖兽林中抓获的矮人族奴隶。
    矮人族在三千世界已接近灭绝，千年前，沧浪大陆的妖兽林中，还活着仅剩十多个人的矮人部落。而矮奴，就是矮人部落中的成员。
    十一长老双眼血红地吼出：“战乙，一千三百年前，你们兄弟二人闯入我们的家乡，屠杀我的族人，还将我姆妈的脑袋砍下做成了水瓢，将我当做奴隶关押在后山菜园，让我每天挑粪淋菜，而那淋菜的瓢，就是我姆妈的头！灭族此仇，不共戴天！”
    战乙眼神几番闪烁，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接着，十六长老也缓缓站起身来，向另一位长老控诉起他的仇恨来。
    一时间，战神族长老会议事厅乱做了一团。
    战卓文听了片刻，等三位同盟发泄完了心里的恨意，这才笑着说道：“各位，魔尊离去前，便料到了眼下的这一幕。他曾吩咐过我，若你们决定反水，那么，就给你们两条路选择。一，通通杀了。”
    说‘通通杀了’这句话的时候，战卓文口气轻飘飘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第二么...”
    战卓文捂嘴轻笑起来，他说：“那就选择成魔，与我们成为同盟。”说罢，战卓文的掌心中便出现了17道线。
    战卓文盯着那17根黑色的魔线，他笑道：“其实，魔尊原本准备了19根魔线，可谁让战甲跟战亥两位长老不识抬举，竟妄图反抗魔尊的命令。”
    二长老听到这话，便神情大变。
    他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尽显。
    二长老向战卓文咆哮地质问道：“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战卓文轻轻地眨了眨卷翘的睫翼，一脸淡然地讲道：“我让十一长老杀了他。”说着，战卓文朝议事厅进门位置的玄关桌上望去，那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光滑的头骨水瓢。
    战卓文朝那水瓢瞥了一眼，他说：“你兄弟一直在那里挂着，陪着你呢。”至于另一个不听话的战亥长老，也被他取走了性命。
    闻言，二长老气得浑身颤抖。
    他突然召唤出兽态来，浑身灵力暴走，作势就要攻击战卓文替他的兄长报仇。
    战卓文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化作了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中的魔修，那魔修没有面貌，没有躯干，它就只是一团纯粹的，漆黑的雾。
    那团雾张开长袍的‘双臂’，朝二长老扑了过去。
    接着，众人便听见了二长老的惨叫声。
    那黑雾彻底笼罩着二长老，里面搅动了一阵，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人看得清。
    黑雾再次散开，二长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可地上却多了一滩血水，一滩令人作呕的东西...
    见状，所有人都面色寡白。
    黑雾重新变成了战卓文的模样，他再次摊开手掌心，操控着那17根黑色的魔线，飞向战战兢兢地长老们。
    魔线在他的指引下飞了起来，悬浮在每个长老的面前。
    战卓文笑着催促他们：“各位，你们是选择听从魔尊的命令，唯魔尊马首是瞻呢，还是选择死呢？”
    诸位长老盯着那像毒蛇一样在他们面前摇晃的黑色魔线，他们的嗓子眼都像是被那根线紧紧捆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呼吸。
    成魔。
    这是谁都不愿意接受的事。
    但死，却更是他们不愿意接受的事。
    终于，四长老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其中一根魔线。他的带头，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其他长老纷纷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