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大殿正堂,雷动在石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和外面的建筑一样,这椅子是以某种特殊的晶石制成的,通体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体量宽大,造型简朴,看上去很粗陋却又偏偏充满艺术感,质地坚硬无比,坐上去却又很舒服。
大殿同样以这种晶石制成,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极具艺术感的式样,给人以恢弘无极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处于达文西的手笔。
现在的雷动已经完全从刚才的震撼中解脱出来,彻底恢复了平静。
宙斯坐在雷动对面,夸氏兄弟打横相陪。这三位的身高都远远超过雷动,体型也雄壮无比,坐在那里,充满了难言的威势。但雷动并没有选择坐得更高一些,以使自己和对方三个人能够正面平视。他甚至没有想要利用仙家法术,像某些后世的电视或者电影中的神仙一样,将自己的体形同样变得巨大无比,尽管对他而言,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丝毫难度。
在雷动看来,人的外形和他的内涵,完全不是一回事,并不是你的体型够大,就一定能欧在气势上压到别人。而论无尼山老人还是龙王敖烈,平时都是一副衰弱不堪的小老头模样,但放眼整个仙界,有几个能在他们面前坦然端坐,有几个敢于和他们平静的双眼对视,又有几个在他们看似淡然冲和的神态前不心悦诚服的?
雷动坦然的神情和他不卑不亢的态度,无疑让宙斯充满赞叹,尽管就在几分钟之前,雷动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毛躁的年轻人没什么不同,但几分钟之后的表现,却让人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我不是很明白,这么多大艺术家、大思想家、和大科学家,纷纷降临凡间,究竟是为什么?”雷动脸上带着沉思的神情,“据我所知,和仙界一样,你们的对手,是圣使军团,到凡间去,带领普通人发展思想与科技,能解决什么问题?”
宙斯没有直接回答雷动的问题,只是亲手用晶石制成的茶壶,为雷动面前的茶杯缓缓注上一杯。水流带起氤氲的雾气,浅碧色的茶汤中,碧绿的叶片像是活过来一样,茶香很淡,却又无所不在,直接穿过每一个毛孔,透进了雷动体内,雷动四肢百骸都仿佛浸泡在活泼泼的温泉中,舒适无比。
“这是世界之树的叶片,用世界之泉赫瓦格密尔冲泡而成的,可惜迁移过程中泉水所剩不多,而世界之树更是刚刚重新培植出来不到百万年,功效差了很多,简慢得很。”宙斯的话说得文绉绉的,没有丝毫自夸自矜之意,反而颇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其实说什么世界之树,什么世界之泉,不过是本族一种自夸的说法,比起仙界的广阔无极,无物不备,倒是显得我们过于小气了。”
雷动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咕咚喝了一大口,一股绵绵密密近乎无穷的灵力顺着喉咙直达小腹,几个流传,便传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好东西。”雷动赞叹一声,茶的好坏,对他这样一生都在不停战斗和训练的军人而言,是不大能够分辨得出来的,但那股灵力,却让雷动也不禁为之动容。
话题,就不经意间从这杯茶开始了。
“要想知道为什么,也许应该先要知道是什么。”宙斯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好比这杯茶,是啊,它是好东西,可那是对你们仙界修士来说,只有你们,才能真正将这东西的好处尽量吸收,发挥最大功效,而对于我们神族而言,更多的,却只能是滋养一下身体,以及品尝它那美妙的味道。这是我们先天体质决定的,是造物的神奇安排,无法改变。”
雷动放下茶杯,凝神细听。他已经感觉到,真正的对话已经开始,真正的,牵涉到整个世界的奥秘,正在宙斯看似平淡的话语中揭开神秘的一角。
“神族,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宙斯眼中,射出缅怀的光芒,“从那个时候起,神族就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种族,有的力大无穷,有的能够驱动天地间的各种元素进行攻击,而另一批,则拥有高度的智慧和天才的艺术修养。我们在刚刚形成的宇宙间嬉戏,与洪荒初开时的各种天灾对抗,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即使使我们有着与生俱来的先天缺陷。”
雷动轻轻点头,他知道宙斯说的是什么。
果然,宙斯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如你所知,几乎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种族天赋和能力就已经基本固定,再也无法提高。但是很少有人在意这一点。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一样会衰老,一样也有寿限,大限一到,我们也一样会死。但是,对于大多数族人而言,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寿命是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我们根本就忘记了还有死亡这件事,更没有人将死亡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死亡,不过是回归本源的混沌状态,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有足够的快乐时光,有足够的自由,去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情。”
雷动叹了口气,却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羡慕。神族的这种豁达的态度,实在令人敬佩,也令人羡慕。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先天的缺陷,造成了我们的族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态度,使我们在对各自不同的道路的追求上,更能够一心一意,沉浸其中。在漫长的历史中,我们有人发展了高度的艺术,也有人在不断探求宇宙的奥秘中,取得了令人惊叹的进步。这些技术,让我们能够避开更多的危险,能够更加自由第穿梭于宇宙之中,更加无拘无束地到处漫游。”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不知道多少亿年,”宙斯微笑着,但这微笑很快就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痛恨和悲伤,“直到有一天,我们的族人受到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
宙斯的双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而雷动,依旧沉默着,不用想就能知道,那些对身子发起攻击的,究竟是什么人。
“世界之树顶端的神鸡古林科比斯刚刚发出一声长鸣,警报声还没有传到所有人的耳中,铺天盖地的鸟人,就蝗虫一般压过来,他们的数量上是如此巨大,他们的攻击是如此强悍,而我们,却几乎完全没有防备。”宙斯语气沉重起来,“几乎就在第一时间,我们的世界之树,就轰然倒塌,无数同族,在密集的光剑之下倒地不起。”
“世界之泉从地底迸发,变成滔天的洪水,在神界到处肆虐,最先警觉的火焰之神喷出焚烧世界的火焰,冰霜之神挥动双手,发动漫天遍地的冰霜,索尔敲打着他的雷神之锤,发动照灼宇宙的闪电霹雳,博赛冬挥舞着他的三叉戟,战神挥舞着他的长矛,力量之神调动大地的力量,赤手空拳冲向敌人,锻造之神赫斯托斯点燃了他天火烘炉,为战士们不停滴锻造着一种种兵器,那些醉心于机械研究的诸神,紧张地研制着威力更加强大的武器……”
“不同种族的战士们,拼命发动还击,毒龙,巨人,法比尤斯……整个宇宙都仿佛在颤抖着,陷入了无边的战火之中。到处都是厮杀,到处都是力量的碰撞,到处都是能量爆炸产生的冲击。”
“战争持续了不知道多少万年,我们拼尽全部力量,也制造出了众多威力巨大的武器,但巨石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我们的族人每一个都很强大,每一个人都能在片刻之间杀死千万个鸟人,但是我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而对手的的数量又实在是太多,而且,他们好像是无穷无尽,每死掉一批,就会有多的鸟人参与进来,到最后,对手的数量,已经超过我们千万百一亿倍,甚至十亿倍、百亿倍。在昼夜不停的冲击下,几万年间,我们的族人不断倒下,各个主神开始不断陷入永远的沉睡,原本就只有不到十万的族人,已经只剩下不足千人。于是我们知道,失败,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为了保存最后的种子和最终的反击希望,我们组织最后的族人,登上最新研制出来的飞船,撤离我们的家园。”
“荣耀神殿已经被毁灭,世界之树已经断了根,世界之泉已经干涸,整个神界,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废墟。回望家园,负责断后的族人,已经陷入了最后的战斗,他们焚烧自己全身的力量,为我们阻挡了敌人的追杀,守护了撤离的通道,然后永久地闭上了他们的双眼……”
“流亡过程中,我们不断遭到追杀,同时由于技术的不成熟,在穿越空间的过程中,不断被各种狂暴的宇宙之力撕扯,被黑洞吞噬,被种种最危险的射线击中。当我们彻底摆脱追杀,抵达这个狭小的空间裂缝,并且做好了一切伪装和防护,最终在这里定居下来的时候,最初撤离的八百多个族人,已经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这是神族最大的失败,使我们永久的教训,也是我们必须永远铭记的耻辱……”
宙斯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久久不散。夸氏兄弟的眼睛,已经发红。
雷动沉默着,想象当初那惊天动地的战争,也是久久无法平静。他想不到,在凡间听说过的诸神之战,真相原来竟然是这样。在那些传说中,诸神之战,是神灵的内讧,是秩序的崩塌,是世界的毁灭,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些传说中互相混战的诸神,竟然始终站在同一阵线,而他们的对手,是那些莫名其妙的鸟人!
可是这一切,和仙界有什么关系?又和这些神族如此频繁地下降到凡间有什么关系?
雷动思索着,他也隐约有些猜测,但并没有直接问出来。他知道,既然已经坐在这里,宙斯既然已经开口,那么,最终的真相,一定能够揭开。而他相信,这个真相,一定会出乎所有人包括自己的预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宙斯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经过这次战争,整个神族基本上已经被彻底打残,只剩下我们这些人,名为不忘前耻以图再举,实际上不过躲在这个小小的空间缝隙之中,苟延残喘而已。事实上,撤离到这个空间缝隙的族人,早已经全部陨落,我们只不过是那些族人的后裔,就连我自己,名为众神之主,实际上也不过是最早的那个宙斯的地十万五千三十八代后裔。”
雷动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最早的神族,已经全部陨落?
仿佛知道雷动在想什么,宙斯苦笑一声道:“很奇怪么?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我曾经说过,我们神族,也是有生命期限的,也同样会衰老,会死亡。”
见雷动点头表示了解,宙斯才又接着说道:“由于先天的限制,神族人数一直很少,后裔的产生和培养也非常困难,差不多最少需要十万年之久,才能产生一个新的后裔。而由于大批血脉在战争中丧失,直到现在,我们神族的族群数量也仍然不足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全族可用总数量,也只有不到一万人。”
宙斯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口气又变得坚定起来:“但是,这不影响我们一直寻找机会,展开我们的报复和反击。而我们的力量已经如此弱小,要想展开报复何其困难,很自然的,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寻找一个同盟军,一个强大的助力……”
“仙界?仙族?”雷动已经明白过来,忍不住问道,这还是这漫长的对话中,雷动第一次开口。
“是的,仙族,事实上,应该叫做人族。”宙斯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ps:这几章写得很痛苦,尽管从一开始,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但事到临头动笔的时候,却发现千头万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现在的写法很简单,却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但是,一定不会让书友们满意的,大家就当我是另外建立了一个世界吧,当个乐儿看就好了。我只希望能够大体上自圆其说。
此外,明天的一章,继续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