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着，尼山老人端起茶杯，看着蒙面女子，微笑着不发一言。
    “计划推迟，可以，施展步步生莲，也可以，”蒙面女子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几乎就是片刻时间，她就有了决断，一根芊芊玉指竖起来，闪着白玉一般的光彩，“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雷动不给，说别的。”好像早知道蒙面女人会这么说，尼山老人不等对方说完，就截住话头，他的口气很淡，却无比坚决。
    “一个月为期，一个月后，我要挑一百个人，进入我监察道。”
    “我内门一共只有一千人，一百个太多，最多三个。”
    “三个？老家伙你在跟我开玩笑？五十个，不能再少了！”
    “五个，不能再多。”
    “……三十个，最后底线，认同就合作，否则一拍两散！”
    “八个，否则我宁可去找碧落草！”
    “二十个！不答应的话，信不信我现在转身就走，出门就下令开始行动？你要找得着碧落草，我认了！”
    “十个……你别走，另外，你可以任选一百个弟子，进入我内门，一切待遇与我内门弟子相同！”
    “成交！”
    两个不知道活了几千万年的老家伙，毫无底线地讨价还价勾心斗角之后，终于达道了各自成了目的。蒙面女子哂笑道：“你个吝啬的老家伙，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要不，我也不麻烦您动用内门了，你这里的玄仙灵脉，随便给我来上十条八条也就差不多了。”
    尼山老人听对方打趣，也不理会，自顾自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仿佛刚才的讨价还价已经弄得他口干舌燥似的。
    “无趣的老家伙，”蒙面女子摇摇头，道：“现在，你可以让那个人来找我了。”
    尼山老人点点头，却没有放下手里的茶杯，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道淡淡的波动，忽然从茅屋内传了出去。但他立刻想起了什么，瞥了蒙面女子一眼，忽然说道：“你不会玩什么花样吧？”
    蒙面女子两道稍显浓密的眉毛顿时竖起来，薄怒道：“你不相信我？”
    巨大的压力，伴随着一股神秘而悠远的气势，在蒙面女子倒竖双眉的时候散发出来，但尼山老人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淡淡笑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蒙面女子竟然咯咯笑了起来：“你猜呢？”
    神秘的压力忽然消失，尽管看不到她的脸庞，但在她展眉一笑的那一刻，整间茅屋仿佛都亮了起来。
    ……
    “夫子，您找我有事？”站在尼山老人面前，雷动觉得又是敬畏，又是温暖。
    对于这位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的老人，雷动无疑充满好感。正是这位老人，告诉了自己许多事情，也是这位老人，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甚至照顾着自己。尽管很多时候，这种照顾其实并不必要，但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位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接近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过去千万年间所做的一切，让雷动充满尊重。尽管还不知道这那鸟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从凡间到仙界，目睹那些鸟人的所作所为，雷动知道，就像异种生物入侵，就像外星人从星际战舰里走出来，那些家伙一定不是来宣扬世界和平的，他们带来的，只能是灾难，只能是悲剧。
    而千万年间殚精竭虑，全力阻止这种悲剧和灾难发生的，正是眼前这位貌似孱弱的老人。如果不是他，也许仙界早已经遍地都是凶悍的鸟人了。
    从本质上来说，雷动认为，这位老人和自己都是同一类人，都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保卫自己的亲人，而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自己性命的热血男儿。
    雷动从来都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这位老人一身仙界长袍打扮，雷动甚至觉得，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应该像对待首长一样，向对方敬上一个庄严的军礼。
    似乎听得出雷动声音中的热烈感情，又似乎看得出雷动心里的想法，尼山老人眼睛也微微一眯，脸上出现了温和的笑容，但很快又恢复淡然，平静地说道：“我找到了一个可能恢复你前世记忆的方法，我希望你能试一试。”
    雷动默然。他没想到，老人这个么着急找到他，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雷动其实也想过，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恢复已经遗忘的记忆。但翻阅了部分资料之后，他很失望发现，就连在凡间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仙，就连大能辈出的仙界，也几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确实记载，只是在与宋天星等人的闲谈中，听到过几句似乎不怎么靠谱的一鳞半爪的传说。
    雷动很快也就放弃了这种想法。现在，他在仙界已经有了几个好朋友，还有几个故交，更有几个最新认识的“部下”，对仙界，他已经有了一份很强烈的归属感，他知道自己一定会为这些朋友，去和敌人殊死搏斗。
    这已经足够！知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搞清楚，谁是自己的朋友和同志，谁又是自己的敌人和对手。
    但是，当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雷动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是啊，对自己已经遗忘的过去，谁会不感兴趣呢？
    “你知道，我们将要面对什么，”尼山老人的话在雷动耳边缓缓响着，“我想你应该记起过去的往事，你应该知道你为了什么战斗，为了谁去战斗，而且应该知道，应该怎样去战斗——你的记忆中，有许多仙界的宗门、人物，还有更多关于‘老窝’和其他地方的信息，我想在今后的战斗中，这些东西你应该用得到……”
    “咔嚓”一声，仿佛被一道闪电点亮，雷动的大脑突然从迷茫和纠结，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随即他就是一阵懊悔。
    最近一段时间，雷动一直计划以宋天星提供给自己的资料，抓紧时间查找玄武院资料，希望对仙界的情况有一个更加全面、更加细致的了解。地形地势，民风民俗，势力分布……这些东西，在未来的大战中，都将无比重要。可是，再全面再详细的资料，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亲压所见？而眼前，就有一个快速获得这种记忆的良机，而自己，竟然还在犹豫！
    难道真是消息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让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漏掉了？雷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下一刻，雷动的迷茫和纠结已经彻底消失，又黑又亮的眼睛放射出坚定的光芒。
    “要我怎么做？请夫子明示！”雷动再不犹豫，斩钉截铁道。
    “推开那扇门，沿着路走，道路尽头，是一片池塘，池塘边有一间小屋，有一个人在那里等你。她将施展步步生莲之术，为你召回消散的记忆。”尼山老人指了指背后的墙壁，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扇小小的，闪着五色光芒的门。
    “是的，夫子。”雷动向尼山老人施了一礼，转身推开那扇门。
    五彩光华缓缓闪动起来，就像某些科幻电影中的穿越通道一样，雷动的影子被拉长，被扭曲，变得越来越虚幻，越来越淡。
    “如果侥幸成功的话，”就在雷动的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尼山老人淡淡的声音响起，“等你出来，我会告诉你我们目前的决定，我会告诉你，我们究竟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