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墨绿色的灵毒刺入虚空之中，迅速结成无数的方孔符钱。
    这些符钱如有生命一般在虚空之中穿行，它们不断追寻着虚无的精神力波动。
    在此之前，以他们联手的极致境界，也无法突破宋嗔那独特识海的精神防御，更无法从宋嗔的识海再逆流而上，追踪宋嗔背后的完整神念。
    但现在宋嗔被斩杀的刹那，破碎的神念自然寻觅原先的故土般散入虚空，他们却有了追踪的可能！
    第八百八十七章 程序员
    在很多年前，在宋嗔在大妙法华宗感气的刹那，这三名道人感到了异样，他们主动沟通了并不知晓他们存在的天难上师，然后悄然的观察了刚刚感气的宋嗔许久。
    这三名道人在混乱洲域也是很奇特的存在，他们比混乱洲域绝大多数老不死还要活得长久，他们并非最初道统之争的发起者，从一开始他们也并未见过最初道统之争的记载，但在他们自然的修行过程之中，他们也开始见识了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他们也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们奉行的道理也很独特。
    哪怕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存在，只是让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幻阵，但只要所有人都在同一个规则下生老病死，那在他们看来，这个幻阵也就是真实的存在。
    但他们偏偏又发现有人超然物外。
    最初只是怀疑。
    宋嗔的出现，却是给了他们十分确定的答案。
    在修真界的历史之中，有些修为至高的修行者，比如准帝、大帝，在最终迎来自己的死亡时，就像是耀眼的恒星最终坠落，他们的精神力也存在很大的几率，如同实质的碎片一样归洒于世间。
    这些精神碎片如同不朽的器物，在这些至高强者最后生存的意志导致的元气法则的保护之下，形成的道域力量近乎不朽不灭。
    但就和一些虚空的碎片一样，按理而言，这些已经被死亡主宰的精神碎片不可能再融入任何的生命体。
    然而不知从哪里接触到这种精神碎片的宋嗔，却是打破了他们的认知，打破了修真界的法则！
    游离于空间之中的精神碎片竟然能够带来血脉力量的复苏，而且宋嗔的识海还和可以归结为母体的某种强大精神力量存在着某种独特的感应。
    即便有着他们刻意的法门压制，若是无法将宋嗔斩杀或是无法突破他的识海，那终有一日宋嗔的识海恐怕会和那母体产生独特的连接。
    最让他们觉得恐怖的事实是，他们确定释放出那些精神碎片的人还活着。
    那人似乎只是碎裂了一个分身，但这个碎裂的分身形成的精神碎片，已经彻底打破了修真界的固有法则。
    所以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找出这个人的真身，便或许能够得到有关这个世界的解答。
    他们也十分清楚，或许以自己的境界去捅这样的马蜂窝，自己说不定会死得很惨。
    但这种知道有个盖子存在，敢不敢揭这个盖子，却已经成了他们的心魔，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捅这个马蜂窝。
    归根结底，他们躲藏了一世，觉得已经无法再躲藏下去。
    他们用尽办法躲避天道大劫，但成功之后，却发现有人可以根本游离在天道大劫之外，或者说，他们连这个人到底是何等的存在都弄不清楚。
    此时他们的疯狂，也是他们修行了无数年之后的积郁喷发，他们的本命元气和精神力汇聚在那些墨绿色的符钱之中，带着真正的疯意在虚空之中穿行，一往无前。
    他们其实足以自傲。
    因为即便是那名高高在上的中神洲顶峰三千丈法殿之中的修士，他用尽全力的追究，也只不过是感知出那股气机的本体在这方世界的边缘，然而他依旧无法感知出具体道标。
    然而这些墨绿色的符钱在虚空之中穿梭，却是借着宋嗔那一刹那精神碎片的涣散，却是追踪到了那些金色光晕泛开之处。
    这些墨绿色的符钱就像是一枚枚的流星一般从虚空之中穿出，纷纷落在那些金色光晕形成的金色巨蛇之上。
    啪啪啪……
    墨绿色的符钱就像是落在沙土上的瓦片一样砸在这条金色巨蛇上。
    这条金色巨蛇在虚空之中盘旋起来，它身上的金色光晕不断散发出强大的威能，无中生有般牵扯着不存在虚空之中的元气。
    墨绿色的符钱不断的燃烧起来，不断化为缕缕的灵毒消散。
    这三名老道浑身的真元也近乎燃烧起来，与此同时，他们三个人同时也发出疯狂般的叫声。
    这叫声从喉咙之中发出，就像是赫赫的野兽咆哮声，然而带着说不出的震惊和惊喜味道。
    这三名老道发现自己失败了。
    他们逆流而上追踪到了尽头，发现的却是一个气机替身。
    这名可以让他们得知世界真相的大能，竟然用了某种强大至极的手段，在虚空之中模拟出了一个气机替身。
    然而他们发现的另外一个事实是，这名大能的力量并没有对他们产生绝对碾压之势。
    他们原本意料之中的反噬和毁灭并没有到来。
    这名大能的修为似乎并没有超出修真界的极限，甚至没有真正达到帝阶。
    他们隐隐觉得，这名大能的实力或许就是勉强超过准帝，或者就是准帝的修为。
    在下一刹那，他们的心中产生庆幸的感觉，但又变得更加迷茫。
    也就在此时，中神洲顶峰三千丈的那座蚁殿之中，那名眼中全是血丝的大能却也感应到了异样的气机纠缠。
    唰！
    他眼瞳之中的血丝一根根被强大的法则力量剥离出来。
    细小的血丝就像是无数蜘蛛丝在他的身前飘荡，他的眼瞳彻底的亮了起来。
    有一颗光星出现在他的双瞳之中。
    他身前的那副黑色画卷之中有无数的光星，但此时所有那些光星似乎在他的眼瞳之中不复存在，他捕捉到的唯有一颗不在黑色画卷之中的光星。
    这颗光星在他的眼瞳之中迅速变大，变成了那条金色的巨蛇。
    嗤啦！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条血光。
    他面前的那些细小血丝突然全部消失了，但与此同时，金色巨蛇所在的那片虚空之中，有无数巨大的血色锁链从虚空之中透出，缠绕在那条金色巨蛇的身上。
    那条金色巨蛇刚刚才将所有墨绿色的符钱击溃，但也就在此时，这些血色锁链冲击在它的身上，并非是缠绕，而是直接纵横交错的洞穿。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血色锁链就像是无数的锯刀切割，这条金色巨蛇庞大的身躯瞬间被切得支离破碎。
    蚁殿之中这名修士双瞳之中的光亮黯淡下去。
    在这方虚空之中那些血色锁链和金色巨蛇全部消失的刹那，他身前黑色画卷之中，出现了一个新的细小光点，这个光点就像是缩小了无数倍的萤火虫一样在黑色画卷之中飘荡。
    它就像是居无定所的游魂，似乎在寻觅，似乎又漫无目的。
    蚁殿之中这名修士平静下来。
    他开始等待。
    既然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端倪，既然已经被他捕捉到了这一颗光星，不管这人的手段如何强大，不管此人如何逃离在法则之外，但他觉得既然已经开始，那或许他也会很快捕捉到这人的本尊。
    ……
    西方五部洲。
    玉腙洲，建立在河谷平原的凡人国度之中。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那名身材矮小的秃顶昏君突然身体微微的僵硬起来。
    小腹微微隆起的女修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他的目光落在这名女修身上，眼神突然悲哀起来。
    “我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到来了。”
    他看着这名眼眉之中依旧是流淌着掩饰不住的憎恶的女修，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我们？好好的活下去？”
    这名女修愣住了，但她还未来得及思索什么，她眼前的景物已经彻底变化。
    她出现在了一艘法舟的内里。
    这艘法舟内里到处荧光闪烁，却没有任何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除了她之外，还有那名平时已经认命了的，被昏君称为幂幂的女官。
    她也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的看着这名女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宫里只剩下了那名秃顶皇帝。
    皇宫里的宫女和侍卫们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异常，然而此时的阳光落下，他们发现光线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一个红色的光圈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
    那名身材比例显得有些夸张的红衣女修从全红色的光圈之中走出。
    她一步踏出，就进入了皇宫深处，就出现在了秃顶皇帝的面前。
    “可怜的程序员，果然是秃顶。”这名女修看着这名秃顶的皇帝，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
    “狗日的机械姬替身。”秃顶皇帝的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他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皇冠下的秃顶，但他还是冷笑了起来，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完好的保存着。”
    第八百八十八章 扭曲的我
    “既然已经躲藏了这么多年，而且超能武器的威力你不应该没有了解，那为什么还要去那个基站看一看？”女修看着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
    秃顶皇帝摸自己的秃顶时明显心神有些慌乱，他头顶的皇冠都被他摸歪了，但他此时却反而有些镇定了下来，直接将头顶上的皇冠取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当的一声，这沉重的皇冠砸落在地上，溅起些火星。
    他却是好像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重负一样，浑身轻松的笑了起来，他甚至用一种很淫邪的目光看着这名身材比例有些夸张的红衣女修，道：“或许是因为我活腻了？”
    红衣女修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不悦的神色，但这种神色在她的脸上显得极不自然。
    但这个时候秃顶皇帝偏偏还又补充了一句，“你们难道还没有活腻么？”
    红衣女修的眉头皱得更深，她脸上不悦的神色也渐渐开始变得生动起来，“你何必求死，你不一定要死。”
    秃顶皇帝突然哈哈的狂笑起来，他笑得连鼻涕都出来了，只是他眼中的神色十分的复杂，以至于他就像是一个疯狂的变态。
    他没有接红衣女修的这句话，他只是接着说道：“在我们那个时代，你们应该都已经厌倦了这种高高在上，肆意确定所有人生死的生活，在旧时代，原本我们这种底层的人都无比羡慕你们这种上层生活，但灭世之战之后，我却很快发现为什么你们要不断追求新的疯狂刺激，原来这种生活真的很没有意思。”
    红衣女修的眉头松开，又皱起，她此时没有说话。
    秃顶皇帝用一种很诡异的神色看着她，接着说道：“因为当我在这个修真界里都成为这样的存在之后，我发现这种感觉就好像只有把自己当人，别的人都好像只是猪狗，这种天生的不平等就让我失去了作为人的乐趣。所以像你们这种人，虽说可以肆意的更换自己的身体，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但想明白了，你们这种人和我们之前创造的程式还有什么不同？你们还能有正常的家庭生活，还能有正常的感情生活么？你们失去了父母慈爱，失去了一家人的其乐融融，你们就算在真实世界也就像是在一个虚拟世界而已，你们和我们相比，不就相当于拥有更高权限的管理员，你们觉得有意思么？”
    红衣女修即便拥有寻常人不可能拥有的见知和智慧，但她此时也无法完全理解秃顶皇帝此时的精神世界，她只是淡漠的说道：“即便很多人都厌倦了千篇一律，厌倦了日出日落，但没有人会去想着一定要毁灭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