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吼!”“吼吼吼!”一个个身影从海贼战舰的阴影里面走出,一声声吼声含义不明却撕心裂肺地喊出。
沉重的铁锚被海贼们喊着号子拽起来,飘扬的血旗一面面地升起来,猎猎作响在最高的地方。
霎时间,有浓郁的血气弥漫出来,纵是海风不能吹散。
每一面血旗,都如在血池子里面浸泡了经年,色呈黑褐而斑驳,好像有一个个人影被扭曲凝固在上面,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为铁皇座上铁甲人声音惊醒,越来越多的海贼出现在甲板上。
他们——或是年老,或是年少,皆是疯狂。
有的伤疤满身,有的独臂独眼,不损凶厉……他们仿佛是解下了镣铐,从深渊中爬了回来,发出嗜血的第一声吼。
他们,是被山海主压制了多年,是没有规矩,没有束缚,只想让血旗飘扬的真正海贼。
耳听海贼们的吼叫,眼看血旗的飘扬,铁甲人仰着头,如饮琼浆,如在沉醉。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山海主,不过一个死人;山海后裔,已经被赶下了皇座,只剩下了一个女人。”“海门城烧成了废墟,谁还能阻拦我们?”铁甲人高举着双臂,胳膊肘猛地向下一顿,好像在听一曲毁灭的乐章到了最高潮的部分,情不自禁。
“王倬有消息吗?”他毫无征兆地开口,似在对空气说话,话音刚落就有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用充满崇拜的语气高声回应:“禀王上,王倬没有消息传回来。”“他的手下全都陪葬了海门城,兴许王倬也已经……”铁甲人举手止住,淡漠地道:“王倬没那么容易死。
不然的话,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阴影中走出的人单膝跪下,问道:“王上英明。属下立刻让人去找,要是王倬活着回来,属下第一时间将他带到王上面前。”“不用了。”铁甲人无所谓地道:“他不管死活,都不会回来了。
他知道,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王倬,没用了。”“要是找到他,不用带到本王面前,杀了吧。”铁甲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置了王倬这个大功臣,阴影中走出的人全无异议,继续用狂热的语气应诺:“遵命,王上。”什么王?
海贼之王!
大海之王!
“起航,海门城!”“让我们把血旗插到废墟上,告诉玛法大陆上那些被山海主庇护了那么久的废物们,告诉他们我们回来了。”“血旗再次飘扬。”蛰伏着的巨兽发出吼叫,庞大身躯碾碎了浪花,在飞扬血旗下,它们乘风破浪地向着海门城方向去。
就在一艘艘巨兽般的战舰下方,数十丈深的海底,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在为海底潜流带动着,无意识的漂动着。
时间倒退回片刻之前,大黑恢复成小奶狗大小,浑身从毛孔里往外激射着血箭,弥散于周遭海水中,好像一只乌贼在喷着红色墨汁。
它四肢并用地抱在一条大鱼身上,驾驭着大鱼向着外海方向游去。
离开海门城后,大黑就一直委委屈屈地这么活动,耷拉着脑袋,用爪子和牙口将大鱼当做叶萧来咬,借此代步。
好好一个神兽,已然虚弱到差点咬不开大鱼皮肉的地步了。
大黑终究还不是当年山海主的那头神兽暴猿,没有将自家巴掌当做苍蝇拍,把一艘艘海贼战舰当苍蝇来拍的本事。
它只能肉搏,与一艘艘战舰摔跤,力量压榨到枯竭,身躯膨胀到撕裂,全身上下,无一不伤。
若非货真价实神兽身躯与体质,它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即便是如此,大黑也还记得叶萧的吩咐,强打着精神虐待着大鱼。
在海底,它看到上头有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看到一根根巨大的铁锚被拔起,精神一振,连忙啃了一口大鱼,逼着大鱼上浮去察看。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大鱼被蹂躏了一路,又是啃又是咬还上爪子的,早就萎靡得随时可能翻起肚皮,这次不知哪来的力气,兴许是不堪受辱,它竟是离弦之箭般飞快上浮,还跃出了水面,“嘭”地一下撞在楼船的水线上。
楼船身为新的海贼之王座驾,水线上厚厚的装甲别说是一条鱼儿了,就是一座堡礁也能撞得粉碎。
顿时,屈辱了许久的大鱼壮烈在了楼船水线装甲上,大黑猝不及防下,一脑袋跟着闷了上去。
一声闷响过后,大黑眼冒金星,紧接着整个世界黑了下来。
意外是如此地意外,它压根来不及反应便意识模糊地沉了下去,被卷入海底暗流,向着海贼战船们相反的方向飞快地流去。
又是如此地突然,以至于大黑连通过心血相连将消息传递回去给叶萧都没有能做到。
一个水面,一个海底。
一个乘风破浪,一个随波逐流。
海贼大队战舰与大黑,就这么交错而过,向着相反方向,飞快地远离。
无论是大鱼还是大黑,在楼船面前都太过渺小,以至于海贼大不部队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插曲曾经发生。
同样的,叶萧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着的消息没法到来,而他一直在等待的敌人却已经即将抵达。
等大黑在海底暗流的裹挟下流出去了好远后,一声呛咳,它醒了过来。
先是茫然,继而在呛水中大黑清醒了过来,以标准的狗刨慌乱地一阵爬,赶在憋死前浮出了水面。
肚皮朝上地浮在水面上,大黑惊慌地发现海贼战船们没了影踪。
还没等它想好到底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将消息发给叶萧,还是再逮住条倒霉大鱼赶回去探明情况,远处海面上一片庞大的阴影出现在了它视线范围里。
“汪?”大黑虚弱地叫了一声,旋即抽了抽鼻子,失落的狗脸上闪过惊喜。
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扑腾扑腾地,大黑将狗刨式发挥出了极致的速度,身后留下浪花里淡淡的血红色弥漫。
它还在持续地失血,持续地虚弱。
等大黑看清楚那大片的阴影是什么,以及将爪子吃力地搭在边缘,却怎么也爬不上去的时候,一个女子的惊疑声传入了耳中:“咦?”下一刻,一只平底锅伸了过来,将大黑从水里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