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瑟瑟地缩在墙角，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双手抱在头上，根本不敢抬头，乔小米看在眼里，竟然觉得心疼，而且看她古怪的模样，更像是个犯了瘾的吸毒者。
    而小狐对这场景毫无兴趣，她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用武之处，撅着软嫩的小嘴，气鼓鼓地卷起长鞭，只是翻了那两个做作的人一眼，随后便转身去找顾少昂，这时候的她笑容明媚，声音也甜美，腻歪歪地唤着：“小哥哥。”
    小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乔小米心里下意识地跟着小狐念了一遍这样的称呼，她目送着小狐一路欢快地跑到顾少昂身边，忽然觉得好羡慕。
    她还是个孩子……
    心里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想法，这句话也几乎是一切责备的挡箭牌，曾几何时自己也是有过这种优越待遇的，可是现在，她却已经长大了，真真正正地长大，学会扛起一片天，而不是再躲避在谁的背后。
    目光从小狐的身上不禁又转向了顾少昂，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他的面色，但是那种对夜熙爵的依附，看得出他虚弱到了极点。
    这也很正常，魂魄到阴间走了一遭不说，那具身体都已经冷了，恢复到日常的状态，总是需要时间的，总之，一切恢复到正常，这是最好的，而剑卿和这个女鬼，他们该……
    脑子里混乱地想着，乔小米关心着每一个人，只是她好像想不了那么多了，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摇摆。
    “小米！”没有什么气力的顾少昂只能站在远处观望这边的动静，原以为事件得以平息，却看到乔小米身形微晃，最终直接摔在了地上，耐不住脱口喊道。
    浓重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息，实在是有点呛人，乔小米再度转醒的时候，视野中就只剩下冷艳的白色，和这种令人不适的味道。
    “额……”晕倒前她是有感觉的，所以醒过来会是在医院她也不觉得意外，只不过感觉身体又痛又僵，她想要挪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似乎有别的东西。
    “顾，顾少昂……”小声又怯懦地念了一句，干涩的唇发白，甚至有些起皮的倾向，乔小米的头靠在枕头上，这时候恨不得能缩得更深，像是不敢确定自己眼前看到的，是不是只是幻像。
    顾少昂没有什么表情，他就坐在床边的位置，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正笔直地盯在乔小米的脸上，可是即便看到她醒来，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既不意外，也不喜悦，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一如他素日里的清冷。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此时正紧紧握住乔小米的手，两人以这样的方式，仿佛互通了命运，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其实还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顾少昂沉默了太久，找不到开口的理由，便只是保持着长久的状态，默默看着这个丫头。
    乔小米对上那双眼，开始觉得自己的脸烧红起来，迟迟等不到顾少昂开口，这才闪烁地避开视线，随即动了动手指，支吾地还是没有能够问的太直白：“那个……”
    “你做梦了，梦里一直喊着爸啊，妈啊，然后就不停乱抓，抓住了我的手。”在乔小米彻底放弃发问之前，顾少昂已经不吝惜地清楚做出答案，他说这话的时候面目也是清冷的，仿佛真的在讲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哦，是嘛？对不起喔……”这感觉好尴尬啊，乔小米笑得很勉强，更加不敢直视顾少昂的眼睛，他说的东西她自然不怀疑，那样的梦自己又不是没有做过。
    尴尬分子仿佛弥散在每一方空气里，乔小米低着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因为毕竟是顾少昂的手在攥着自己，可是这样似乎只会把她此时的窘迫升级，所以她试图用坐起身来掩饰。
    顾少昂依旧寡言少语的样子，脸色也并不太好，察觉到乔小米的意图，便主动起身上前把她扶起来，又细心地垫好枕头，这才扶她坐稳，可是他的手却捏得她那么紧，始终没有离开过。
    “额，我渴了，有没有水？”不明白为什么顾少昂不肯放手，还抓的自己那么紧，好像怕她会跑了一样，乔小米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乎越来越烫，却不敢自作多情，只能憋了又一个借口，试图逃脱他的束缚。
    然而顾少昂说不清是迟钝，还是有意而为之，他只用一只右手便轻松完成了倒水的工作，随即又递到乔小米面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喝水这种小事如果非要用两只手，那又显得太做作矫情，这迫使乔小米也只能用没有被拉住的那只手，接过水抿了起来。
    尴尬已经升级到了一万点，乔小米哪有心思喝水，她也是个妙龄少女啊，被一个那么帅的汉子拉着手，不面红耳赤，不心跳加速，那肯定是取向有问题……
    这气氛她不知如何是好，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水，便想要把水杯放回到桌子上，当然这也不用她操劳太多，顾少昂已经很有眼力见地伸手代劳。
    可是这么一折腾，他们的手却依旧交握在一起，像所有普普通通恋人才会做的那样。
    还是找不到开口的话题，乔小米甚至担心，是不是接下来的时光她都要和这个冰山男手拉手友好地在沉默中度过，可是事态似乎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看着乔小米没有再开口要求什么，顾少昂才终于发问：“你为什么要下去救我？”
    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想着别的，所以反应有些慢，乔小米迷茫地看过去，可是顾少昂的表情依旧是清清冷冷的，让人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乔小米只能靠自己的领悟，他所指的应该是自己去地府救他的事情吧？自己明明是好心，是为了救他，怎么现在却感觉自己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正在遭受严刑拷问似的。
    抿了抿唇瓣，还是有些发干，反应过来顾少昂的意思，乔小米便再度心虚地躲开了视线，开口倒还是理由充足：“当时是有人打电话告诉我的，不过你不用问了，我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打到了你的手机上，你可以试着查查通话记录，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啊，既然有机会，那当然要试一试，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成功了，是不是很幸运？”
    说完话，抬起头对着顾少昂笑了笑，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因为现在他们都还活着，她是真的觉得很幸运。
    有人暗中帮忙这件事情顾少昂听夜熙爵说起过，他们自然会去查，可是他想要知道的当然不是这一点，目光不转地凝望在乔小米的脸上他再度问道：“你不会怕吗？”
    “我……我……”也不知道顾少昂今天怎么了，话似乎特别多，这让刚刚苏醒的乔小米很不习惯，而且他这问题实在刁钻，她该怎么回答？
    “怕啊，那地方我也没去过。”明明很慌张，可是乔小米还要顶着张通红的脸假装淡定，她的目光飘在另一个方向，故作无所谓地解释：“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怕就不做的吧？毕竟我受了委托保护你嘛，结果还是因为一时大意，你就掉了魂儿，你说你要真就这么死了，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感觉像是我害死了你似的。”
    嘴快地说了一堆，乔小米绕来绕去，自己都记不住自己说过什么，可是说的越多反而心像是更虚了，而且她的话似乎也得不到顾少昂的响应，渐渐得便编不下去，弱弱地闭上嘴。
    “为了我，值得吗？”等到乔小米一个人絮叨结束，病房里又变得鸦雀无声，顾少昂这才冷冷地再度开口，而这问题简直步步逼人。
    值得吗？
    乔小米也不懂，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啊？我哪里是为了你，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我都忙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可以没有工钱，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钱！”本能地逃避着这个问题，乔小米更加慌乱过，她努力想要解释得更加合理，可是等到她抬头对上顾少昂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时，那些话都变得无力：“是为了钱……”
    这个冰山男到底是要怎么样？他干嘛这样盯着自己，乔小米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开了在看，所有的窘迫和那些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秘密，都被他透视的无所遁形！
    瞪着一双眼睛，里面隐忍着委屈，乔小米有些生气，就算她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他有必要这样逼迫自己承认？承认之后还想要怎么样的结果？又能有怎样的结局？还想羞辱自己一番不成？
    “那你呢？”大概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乔小米的脸就像是燃烧起来一般，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又使出了破罐子破摔的魄力，瞪大眼睛反问起来：“说你自己啊，我掉下桥的时候，你扑上来是干什么的！”
    虽然睡了漫长的时间，又穿越两界，可是乔小米的记忆没有被消除，她还记得最后的那一幕，当她绝望地跌落向忘川河时，她清楚地听到了顾少昂的声音，还有他奋不顾身扑下来的身影。
    她记得，但是不想说，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她好像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明明心里有着期待，却害怕最后可能只是个落魄又荒唐好笑的结局。
    目光定定地盯在顾少昂的脸上，已经挪移不开，乔小米说完这话心里有一丝的畅快，可是更多的是后悔，有些话说出来，就可能没有了退路。
    但是这世界上也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话说出口，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乔小米咬着这一口气，不想放过顾少昂脸上任何一个微弱的表情。
    反正已经说了，那就让她看看真正的答案吧，有的时候看清现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不对？
    苦涩地想着，在答案来临之前，乔小米其实就已经定格了这个答案，只不过人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也只有这个答案是顾少昂亲自给的，她才能够彻底死心，从此不动任何的念想，这对彼此才会真正的好。
    “怎么样？你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给自己答案呢，却那样盯着自己没完没了地看，乔小米好急，急着听到一个哪怕绝望的答案，所以忍不住焦虑又故作傲慢地催问着。
    “唔……”
    仍旧是没有答案，可是偏偏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顾少昂的动作极快，他那张帅到惊心动魄的脸竟然直线凑了过来，而后是一丝丝的温热。
    他吻了自己……
    乔小米不可置信此时发生的一幕，可是这不是一个瞬间，她能够感受到他唇瓣的温软，他的鼻尖轻触着自己的肌肤，还有他那双放大的好看眸子，明明映出了自己的样子。
    “当当。”
    忽然传来敲门声，惊了做贼心虚的乔小米一跳，同时顾少昂闪身得更快，下一秒则是夜熙爵推门进来，他并没有看到方才不知所谓的一幕，手里拎着东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小米醒了？气色不错嘛，都饿了吧？我买了一堆好吃的，赶快吃吧。”
    乔小米的脸色只能用一个红字来形容，被夜熙爵无心地那么一点，更是羞愧的不敢抬头，相比之下顾少昂则是冷静十分，点了点头，起身放下桌板，又给夜熙爵拉扯过凳子。
    只不过这些事情办妥之后，顾少昂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侧着头向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又看向夜熙爵，仿佛要确认什么。
    好兄弟自然会意，夜熙爵调皮地使了下眼色，得意地调笑道：“那丫头让我哄回去了，咱们安静吃个饭，怎么样，干得漂亮吧？”
    虽然没开口，顾少昂倒是安心不少，那个小狐确实吵闹得让人头疼，这下他倒是可以安心吃饭了，然而乔小米却并没有那样安稳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