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面攥着牛头的尾巴,乔小米不敢跟的太远,不过这家伙似乎还是有所察觉,总是冷不防地摇一摇他的尾巴,让人不能放松警惕。
然而再往前走,眼前便像是有了光,从原本什么都看不见的密实黑暗,变成了微微朦胧的灰暗颜色。
乔小米下意识地抬起头,头顶的景象却令她吃惊,遥远的空中像是挤满了浓厚的乌云,彼此拥凑,将天空堵了个严丝合缝。
这里也有天空吗?还是只是她得错觉?乔小米想不清楚,只是暗道惊奇,很快就收回了自己向上仰着的视线,因为随着眼前的明亮,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立着的一扇门楼。
鬼门关。
门楼线条粗犷,似乎是由灰白的青石所铸,中间主门约有十米左右宽窄,两侧各有小门,也就只能容纳一两人同时通过,上方正中镶嵌着一方黑边,所写的便是这令人生寒的三个字。
这就是所谓的鬼门关吗?人死之后便是踏入这里,随即才是真正地隔绝了生死?
想到这一点,乔小米不禁寒得打了个冷颤,心里的抵触情绪不言而喻,但是没有时间给她犹豫,在牛头毫不自知的牵引之下,她已经顺着惯性,一脚迈入了恐怕万劫不复的深渊。
似乎有一种冰凉的东西扑到了自己身上,而且像是带着种湿意,准确的形容应该是像一头扎进了水面,但是随后迎来的却并不是什么窒息的感觉。
什么?这里是……
再睁开眼睛,面前的景象居然完全不同了,就如同穿越了又一个时空,而且乔小米忽然发现,她所在的地方简直拥挤的可怕。
这些都是死后到阴间报道的鬼吗?
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同样前行中的鬼魂,他们都是半透明的白色,看起来非常羸弱不堪,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袍,几乎遮掩了全部身形,目光定定看着看向前方,禹禹独行。
相比于那些无力的鬼魂,牛头马面不仅异常高大,更加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迈步,穿行在这些鬼魂之间,连头都不转一下,乔小米则只能小跑跟着,还要小心注意不要碰触到旁边的魂魄,总感觉他们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呵,今天的花还是一样的好呢。”虽然乔小米感觉尾随吃力,但是这对于牛头和马面来说,完全是寻常的行进速度,马面甚至还有闲心,目光望向左侧的红艳花海。
那是彼岸花吗?听到马面提起,乔小米这才注意到这条道路两旁竟然还有花,透过难得的缝隙看去,竟然是整片的鲜艳血色,蔚为壮观个。
光秃秃的笔直花茎几乎被伞状的蓬硕花苞所遮掩,一丝丝针状的花瓣向内卷曲,极尽芳妍瑰丽。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乔小米眉宇间忽然多染一分忧郁,这悲伤自心底而来,可乔小米却偏偏找不到它的来源,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份感伤?
思索却找不到结果,这无疑令人觉得有些懊恼,然而乔小米匆匆向前,没过多久穿过了这条黄泉路,那花海自然也就落在了身后。
“唔——”因为是快步紧跟,再加上心思不稳,乔小米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人的急刹车,整个人意外地撞了上去。
“哞——”被乔小米这么一撞,牛头果然有了些察觉,他慵懒地哼着鼻音,一只手伸到背后抓了抓自己的后腰,但是所幸并没有想到自己背后跟着人,反而开口很不愉快地呛了一句:“哼,又是那两个老鬼。”
“确实,令人生厌。”马面表面看似寡欢,实际上心里也带着情绪,他瞥了眼奈何桥上那两个不阴不阳的东西,说出的话也更显得阴冷。
两个不阴不阳的东西?乔小米跟在后面听音,但是这两个鬼差的个头也太高大了,几乎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侧着头好不容易眺望向前面,那里确实垮着一座石桥,应该正是奈何桥吧。
只是短暂的驻足,牛头马面便再度前行,乔小米自然跟上,随即踏上拱桥,两旁人的人流明显减少了一些。
“吼呦呦,看看这是谁呀?”上桥只走了一半位置,便传来阴阳怪气的说话声,乔小米躲在牛头后面偷偷去看,依靠桥边侧扶手上的是两道瘦削的人影——黑白无常。
说话的是白无常,一张脸色白如纸的脸,唯独黑着眼圈,嘴唇似乎很薄,而且鲜红的吓人,尤其笑起来的样子,着实吓人。
牛头马面倒是很有默契,似乎头也懒得回一下,当做完全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走路,根本不搭理这两个家伙。
奈何想躲却不一定能够躲得过去,又走出去没有几步,那黑无常的身影飘忽地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明显是故意找麻烦。
“干什么?”马面停下脚步,却开口很快,生硬平直,感觉上还是颇为冷静的。
但是要知道牛头可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物,原本还想着忍一忍海阔天空,奈何这老黑给脸不要,竟然还敢挡住自己的去路,当即抛开了理智,凶神恶煞地叫嚣道:“好你个老黑鬼,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牛头这暴脾气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一面说着,一面大手就直接攥上了黑无常的衣领,将他瘦弱的身体直接提到了半空当中。
好凶悍,乔小米在后面偷偷看着,心里面不禁感慨,然而她哪有时间去担心人家,那个白无常的动作诡异,没去管自己的伙伴,倒是也不知死活似的凑到牛头身边,抽着鼻子在他身旁闻来闻去。
“呵呵,畜生就是畜生,我怎么闻着你这身上有一股子怪味?”闻够了之后白无常摇头晃脑地扭着身子,更是刻薄地开口嘲讽起来。
骂人骂到这个地步也是要翻脸的,更何况是牛头,自己长着这张脸,本来就有些不如人的而感觉,再被这么说,几乎要气炸了,挥出另一只手,将白无常也抓在了手中。
然而已经身处于半空当中的白无常还是毫无畏惧的样子,眉眼一番,笑得更是充满了嘲讽:“切,空有一股子蛮力,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哞——”牛头被气得长哼了一声,但是头脑简单的他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马面瞥了眼他们的样子,同样略带揶揄地质问道:“今日漏过几只亡魂,又是你们做到的手脚?”
听到这话也不惶恐,白无常仍旧是泰然处之,他继续着冷冷嘲笑:“这阴曹地府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有想法,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正是,自己无能办事无力,回回都想赖在我们身上,着实好笑。”黑无常终于也开口搭腔,那说话的声音正和白无常别无二样,乔小米若不是正好能够看到被举到空中两个家伙的表请核对口型,她绝对分不出那是谁在说话。
证据,他们自然是没有的,不然早就告上了阴帝那里,正是如此才更加气人,明明知道是谁在搞鬼,却偏偏抓不到有力证据,而且还要受这两个人的嘲讽,实在令人火大。
“哞哞——”听着他们的话,牛头的怒火是一阵高过一阵,哼着厚重的鼻音,身体都在发颤。
这事情跟乔小米本身没有关系,她就是在旁边看个热闹的,但是自己这个位置和闹事群体太近,总觉得可能会存在误伤的可能。
自己这手还是和牛尾分离不开,乔小米趁这个机会,赶紧想着怎么脱身,暂时无暇去关注别的。
火药味越发浓重,牛头的情绪随时都可能崩溃,他的两只大手跟大铁锤没什么却别,微微发颤证明自己正在极力压抑着暴怒的情绪,但是这并不证明,他一定能够忍得住。
“哞!”忽然之间,牛头突然爆发出一声十分响亮的鼻音,同时两只大手凶横地向着正中的位置撞去。
眼见着黑白无常两个单薄的小身子就要撞碎在了一起,就在这惊悚得一刻,忽然乍起一阵白烟,随即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出事了?听到声音的乔小米心里一惊,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最吓人的一幕,但是白烟弥散之际,不远处竟然忽然响起刺耳的笑声:“咦嘻嘻嘻。”
“看那头蠢牛,笨得要死。”笑声之后便是白无常带着笑音的嘲笑,那讽刺太直接,像是指着人的脑袋在骂。
“太过分了!”牛头没有得手,实话说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并不会得手,但是被他们逃脱之后又被侮辱了一番,让他越发的恼怒,咬牙切齿地就又想上前理论一番。
状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乔小米感觉自己是迟早要露陷的,心里面跟着着急,但是很快就被牛头拉扯着往前走去,感觉会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咳。”就在牛头快要接近黑白无常的时候,桥头另一边却出现了一声轻咳,随即乔小米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束发,面目清俊,唇厚齿白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这个地府该有的样子。
“苏大人。”反应最快的无疑是马面,他似乎很敬重来人,颇为恭敬地开口唤了一句。
那牛头也跟着反应过来,虽然盛怒难平,但是忽然被打断了一下,倒是不急于发作,转头停住脚步,也对那个青衣男子不情愿地道了一句:“苏大人。”
“嘿嘿,苏大人。”紧接着是黑白无常两家伙同时的问候,而且说话的态度和刚刚简直是180度大转变,明摆着一副讨好的语气。
“阿谀,哞——”牛头的情绪还在,听着这两个娘娘腔那尖锐的声音,便忍不住冷哼这骂道。
唯独此时被称作苏大人的青衣男子笑靥如风花,一派温柔模样,这样子对哪个姑娘随便笑一笑,恐怕杀伤力都极大。
连乔小米也是抑制不住心跳加速,这男子的相貌完美,但是在他笑得时候格外勾人魂魄,只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说,他的容貌和神态,总觉得像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最惊人的一幕却发生,她打量着那个男子的目光竟然得到了回视,他们竟然有了几秒钟的对视!
他发现自己了?脑子里轰然闪过这个想法,乔小米全身冰冷,吓得不轻,但是很快那个男子视线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又似是不曾看到过她一样。
并且开口,对着这几个正在闹事的家伙如若风轻地谦逊道:“几位在此,可是有什么好事?可否介意也说给青衍听听。”
“咳,好事倒是没有,不过是外面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不值说。”青衣男子才一说完,白无常赶忙就就抢先接了话,同时不忘记偷偷对着那牛头马面挤眉弄眼,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嚣张。
好在马面也知道轻重,没有开口把刚刚的事情一一道明,只是随着白无常敷衍道:“正是,不值提的小事罢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乔小米看到白无常的样子倒是不意外,却没有想到马面会不把握这个机会告状,尤其是令人震惊的是,听完马面的话,牛头竟然也毫无意见,在一旁保持了不可思议的缄默,完全压抑了刚才暴怒的样子。
“咳,那道也好,牛司马司,阴帝正等候你二人复命,若无急事,不如先去殿上吧。”唇角依旧挂着笑容,苏大人似乎性情特别好,既然他们不再闹事,他也就得过且过,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系的剑,好心好意地提点道。
好在他是不追究了,这几个人心里面都放松不少,那马面表面上还算淡定,趁着这个机会开口应道:“正是,时候不早,我二人须得前去复命,改日再聚。”
说罢抱拳告别,马面提步便走,牛头眼中仍旧留有凶光,却不再开口,狠狠瞪了那缩在旁边的黑白无常一眼,紧随着马面身后重新迈开脚步。
怎么回事,心跳的好快……